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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劉文昭

上饒小學殺人事件震驚全國。因為覺得女兒被同桌劉某欺負，家長王某持刀進入學校，當著正在上課的同學與老師的面，向劉某猛刺13刀。面對慘案，不少網(wǎng)友竟對王某表示理解和支持——“家長不教育，社會來幫你教育”。雖然有媒體表態(tài)“絕不允許以愛之名施暴”，但網(wǎng)友似乎并不買賬。

慘案的背后，是中國家長開始把校園欺凌當回事了

根據(jù)警方通報，王某持刀殺人，是因為兩個孩子發(fā)生糾紛。如果僅僅因為糾紛，就手刃孩子同桌，自然不會有人支持。

不過，在隨后曝光的家長群聊天記錄中，王某曾在群中質(zhì)問：“劉某宸打何某璇開心嗎？從開學到現(xiàn)在幾乎每日打罵……作為家長，何某璇媽媽和你溝通好幾次，我也勸說過你，但你還是不聽……”

是否存在校園欺凌，還需要進一步調(diào)查。但這正是網(wǎng)友對王某表示理解，對男孩少有同情，對男孩家長嗤之以鼻的原因。

網(wǎng)友這么想，很好理解。過去，當自己的孩子被欺負，家長找到學校和對方家長，得到的回復(fù)往往是“這是孩子的正常打鬧”“打一架能有什么事”“一個巴掌拍不響”……校園欺凌就這樣被搪塞過去了。

隨著越來越多的校園欺凌案曝光，以及校園欺凌對孩子身心傷害的科普，家長們對校園欺凌立刻變得敏感，再也無法忍受孩子被欺負。

雖然教育部近年來不斷發(fā)文要求治理校園暴力和欺凌，但沒多少人相信靠發(fā)一兩個文件就能解決問題。

學校和老師又靠不住，很多家長便開始教育孩子要“打回去”，如果孩子打不過怎么辦？那就自己上手，反正自己的孩子不能吃虧，不能留下心理陰影。

于是，我們開始看到這類新聞——兩個小孩在游戲廳因為投幣順序發(fā)生沖突，父親將另一名9歲男孩暴打至嘴角出血；兩個小孩打乒乓球起了沖突，母親抓著自己的孩子，用乒乓球拍猛擊另一個孩子的頭部……

極端情況下，則發(fā)生兇案。去年9月，浙江瑞安市一男孩交作業(yè)時，揮手打到了女孩眼睛，女孩父親對處理結(jié)果不滿，隨后進入學校將男孩叫到衛(wèi)生間殺害……

現(xiàn)在，又有王某進入學校，當著全班師生的面，捅死女兒同桌。

可惜不少中國家長并不懂“校園欺凌”是什么

也許有網(wǎng)友會說，殺孩子這種極端做法當然不對，但如果自己的孩子被欺凌，就應(yīng)該打回去，孩子打不過，自己就要上手。

可問題是，你能確定你的孩子遭遇了校園欺凌嗎？加拿大育兒專家蓋爾·貝爾認為，現(xiàn)在人們使用欺凌這個詞的時候很隨意。欺凌的確存在，對孩子也有巨大傷害，但它可能不如一些家長認為的那樣經(jīng)常發(fā)生。

加拿大公共安全局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12-19歲學生中，約有8％每周報告被欺負。

蓋爾·貝爾建議，在家長介入前，必須弄清孩子遭遇的，是“社交糾紛”還是校園欺凌。雖然各國對校園欺凌都有自己的定義，但通常來說，校園欺凌應(yīng)該具備三個要素：1、雙方權(quán)力不平等；2、故意、有計劃的傷害；3、重復(fù)發(fā)生。

如果沒有這幾個要素，小朋友間偶爾的分歧、爭斗，甚至是孤立，都是孩子成長所必然要經(jīng)歷的正常情況，沒有這些才不正常。

每個家長希望孩子平安快樂，但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不可能只有快樂，沒有挫折。孩子總要學會長大，學會與不同的人相處，處理各種分歧和矛盾。

家長的過分關(guān)注和粗暴干預(yù)，不僅會干擾孩子的學習和成長，還可能讓事情變得更糟。

以本案為例，看過王某的留言，網(wǎng)友會覺得她的女兒受到了欺凌，但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（有夸張的可能）。他的妻子也在群里曾說過，“不好意思，我老公的脾氣有點臭，我和家長私下已經(jīng)溝通好了，實在抱歉！”

警方的通報中用的是“糾紛”，是否是欺凌，也需要進一步調(diào)查。

就算他的女兒受了委屈，這位父親在殺人之前，有沒有想過被判死刑或者幾十年有期徒刑，對自己女兒的影響？一個殺人犯的父親，恐怕更容易讓女兒遭到欺凌吧。

即使沒這么極端，如果家長盲目替孩子出頭，打傷了別人的孩子，構(gòu)成違法犯罪的，要接受法律的制裁；就是不構(gòu)成犯罪，別人的父母會善罷甘休么？

家長要幫孩子“超越欺凌”

也許有人會問，難道孩子在學校被欺負，我只能裝聾作??？當然不是，如果孩子告訴你在學校不開心，或被欺負，家長應(yīng)該鼓勵孩子。很多時候，孩子會因為害羞或者被報復(fù)，不敢跟家長訴說。

何況，家長要做的不只是等孩子傾訴，還要細心觀察孩子是否有異樣——一些行為可能是孩子在學校遭遇欺凌的表現(xiàn)。如孩子是否經(jīng)常表現(xiàn)出焦慮或恐懼，抱怨感覺不舒服，不想上學或參加活動，醒來很悲傷，常做噩夢等（沃里克大學2014年的一項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常做噩夢可能是孩子被欺負的一個信號）。

跟孩子交談后，家長再判斷孩子是遭遇了欺凌，還是普通的糾紛。

國外的育兒專家建議，如果判斷孩子被欺凌，家長必須介入——冷靜地記錄孩子講述的事情，收集需要的所有證據(jù)（包括社交媒體上的帖子），將其交給老師和學校要求處理。如果學校不能制止，則向上級教育機構(gòu)反映問題，或要求警方介入。

在這個過程中，家長也要征求孩子的意見（包括轉(zhuǎn)學），問孩子一句“這么辦你覺得怎么樣”——讓孩子覺得自己也參與其中，增強他們面對問題、解決問題的信心，這會讓他們受益終生。

不少中國家長支持孩子打回去，知名犯罪心理學專家李玫瑾也支持此觀點，甚至舉了自己教孫女防身術(shù)的例子。

但“暴力解決不了問題”，家長下場可能讓沖突升級，打回去也很難讓欺凌停止——有研究顯示，選擇打回去的孩子比起其他孩子，會面對更持續(xù)的欺凌。

那家長應(yīng)該怎么做？

心理學家凱倫·希利指出，父母要給與兒童足夠的支持和關(guān)愛。當孩子感受到父母的支持時，他們不太可能吸引欺凌者；當遭遇欺凌時，他們也更容易向家人求助。

另外，無論孩子是否被欺負，父母都必須支持孩子交朋友，這是對孩子心理健康和幸福的投資。其實與弱小相比，孤立才是受欺凌者最常見的問題。一項對208位被欺凌者的追蹤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其中72%都在兩年內(nèi)脫離欺凌。根據(jù)他們自己的說法，交到新朋友是他們不被欺負的重要原因。

最后，家長也要防止自己的孩子變成欺凌者，尤其當老師和家長向你反映問題的時候。

也許你的孩子在你的眼里很乖，是個寶，但在別人眼里可能是個欺負人的“熊孩子”。遇到問題，不提供幫助，一味搪塞，等到別人家長為孩子出頭，再后悔可就晚了。